微笑吧妍

【扉泉】在夏天结束之前

鱼:

避雷预警:


现代paro,普通人类扉间X偷跑出神社的神明泉奈


有一点点压根看不出来的柱斑。


穿插着和原著无关基本靠编的前世今生。


ooc是我的,爱是他们的。


写得很粗糙,要捉虫估计需要杀虫剂。


逻辑死得很安详。






1.


千手扉间是个极其普通的大学生,虽然只是从家门口的高中部升到了大学,但是终于可以从家里独立出来。要说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实验室的任务实在是太重了,每次回家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其实不需要房间,只需要一张床。


不过这样的生活在持续了三年后,突然在某一天宣告了终结。


那是夏天才刚刚到来后的某一天晚上,在这个深夜里也不会怎么感觉到冷的时节,街上无论何时都有很多人在路上,店家的营业时间也就随之跟着进行了延长。千手扉间回家时的必经之路里有一条步行街,那天似乎在举行什么促销活动,所以人流就格外地拥挤,还没解决晚饭的扉间本想着去某家便利店买一份便当算了,但是过多的顾客最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为何,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无论走在哪里都有道挥之不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样芒刺在背的感觉持续到了他离开步行街的最后一刻,这令他完全丧失了吃晚饭的欲望,甚至忘记了自己今天本来计划要在步行街买的东西,就这么径直走回了家。


进门之后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扉间看着上面的手机号皱了皱眉头,按下通话键的同时将手机撤到了离自己耳朵尽可能远的地方。


“怎么办啊扉间前辈,进度根本赶不上原来的计划!”过度尖锐的哀鸣声在扉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依然具有杀伤力,“而且啊,而且啊,人数本来就不够,请你不要再为难新人了。再多几个人退出小组我们就完了。”


“那些人本来就没有努力,待在这里也没有用处。”


“话虽如此,可是……”扉间无情地挂了桃华的电话,虽然他也知道他们立项的实验项目极其缺少人手,但是与其和不靠谱的人合作不如自己多干些工作。


掐掉了通话,桃华的哀嚎却没能从扉间心头消失。“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啊。”千手扉间盯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到。他敢说,现在就算是妖怪或者外星人想来应聘助手他也一百个愿意。


正立在客厅里在烦恼着,扉间察觉到自己今早离开时似乎忘记关上卧室的窗户。从门内吹来的夏风晃动着有些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扉间走入卧室按下了照明灯,本来漆黑一片的屋子变得通明起来,而扉间则保持着打开灯的姿势站在门口,没再往前挪动一步。


一个黑发青年侧坐在书桌前的窗沿上,支着膝盖的手懒散地托着下巴,在灯光亮起的时刻,眯着眼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投向了扉间这里。


“我是狐狸,不过也是神明大人哦。”入侵者仿佛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这么自我介绍着。


完全不似人间的一瞥,令笃信科学的千手扉间在一瞬间就接受了“对方是个妖怪”这个事实,可惜千手扉间先生对于未知领域完全没有敬畏感:“管你是什么,赶快给我出去。”


“不要。”对方不满地反驳,说话间还抖了抖毛绒绒的耳朵。“我好不容易才趁着哥哥不在偷偷溜出来,走错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里,我才不要就这么简单地走掉。”长时间只和神社的神官们打过交道的小狐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近人情的人类,再想想自己途中的悲惨遭遇几乎悲从中来。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扉间无奈地说。


“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见卖惨无效,精明的狐狸改变了策略,“无论什么都行。”


“我没有需要依赖别人才能实现的愿望。”相对的,人类也相当不受诱惑。


“只要是人总会有一两个愿望。”


“那订正一下,我没有必须要依靠你才能实现的愿望。自食其力才是正道。”扉间说罢,好像受了启发一样,问,“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来抵房租怎么样?是正经的工作。”


“可我要找人,这里是我唯一的线索,不然谁会来你这种没有风情和品味的房子里。”泉奈朝有些为难地说,“我还是替你实现愿望吧,就算是得到全世界的宝藏也没问题。”


“算了吧,太没有真实感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来工作,我可以陪你一起找。”


“那就一言为定。”狐狸说,“现在快点邀请我进来。”


“你自己进来不就行了。”扉间没想到这还是个十分有仪式感的神明大人。


“我们妖怪并不自由,大部分时候只能在自己神社附近的村落活动,想要进入不是自己‘地盘’的地方必须要得到主人的允许才行。”这倒是合理的解释,很符合扉间的逻辑。


“你可以进来了。”扉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鬼迷心窍,为了一次实验项目就向妖怪妥协了。


不过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话音未落泉奈就跳下了窗户,身体带过的风掀起扉间书桌上的一叠白纸,纸张散落时就像鸟群四散,纷纷扬扬飞出窗外。


“啊,闯祸了。”泉奈回首,说,“不过好像雪。”


“托你的福,我想起自己是该买个镇纸去。”扉间说。


于是千手扉间与除了偶尔会露出耳朵和尾巴外根本看不出来其实是狐狸的神明大人,两人不怎么愉快并且别别扭扭的同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不过扉间还是期望着这只狐狸能够在夏天结束前从这里搬走,他实在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私人空间。




“快点陪我出去找人啊啊啊啊!我没有时间了!”宇智波泉奈死命拽着倒在床上的千手扉间的衣服,将他往房间外拖。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没有疲劳感的神明是没办法理解我的。”累到感觉已经看到天国的扉间对于泉奈的死缠烂打无动于衷。


“要不要许个愿?我帮你烧了实验室?”泉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最近他在实验室打杂,虽然很无聊,但是还算容易。只是扉间绝对不许自己接近实验器材。


“别开玩笑了。”千手扉间翻了个身,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要是不和我出去我就一直赖在这里。”泉奈跳上床,扳着扉间的脖子,将脸凑到对方面前威胁说。


“赖就赖吧,让我睡觉……”泉奈的话仅仅在扉间的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困意驱赶了出来,扉间一边迷迷糊糊地着说一边睡了过去。泉奈愣了愣,终于听清扉间在说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不过泉奈不是这么好敷衍的,在隔天早上泉奈就抢过扉间的手机帮对方请了个假,变出一身私服,大摇大摆地劫持着扉间出了门。虽然毫无线索也没有进展,但是泉奈一个白天里已经从商店街逛到了美术馆又逛到了现在他们所在的水族馆,千手扉间觉得自己如果稍不留神,宇智波泉奈有可能真的跑到水箱的里侧去。


“你真的有线索吗?”扉间问。


“就因为没有才要找。你看那边那只企鹅,好像很好吃!”


“那个不能吃。别转移话题。”


“我知道不能吃,刚才那条电鳗告诉我了。你要草莓味还是抹茶味?”不知何时泉奈手里多出来两个甜筒。


“抹茶,谢谢……别转移话题!”


“可是一个人待着好无聊啊。”泉奈抱怨,扉间很想说他并没有义务陪狐狸打发时间,但是由于最近泉奈在实验室里帮了他们大忙,所以“那又关我什么事。”这种话完全说不出口。


“啊,我想去和海豚打招呼!”泉奈似乎又找到了好东西。


扉间看了看远处画着海豚的花花绿绿的展板,说:“这是儿童节目,你不能参加。”


“可我想打招呼啊。”泉奈执着地说。


禁不住泉奈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及周围人向他们投来的眼光的压力,扉间深吸一口气走到儿童节目的工作人员那里,努力地和对方进行了一场比想像中要容易的交涉。


“人家说可以,不过可别添麻烦。”扉间走回来的时候对泉奈说。


“你不一起来吗?”泉奈折了回来。


“没兴趣。”


扉间看着泉奈脚步欢快地跑向了海豚表演的场地,心想这个人即使是神明,其实也还是个喜欢热闹和可爱的东西的年轻人吧。扉间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热衷的娱乐,但是他并不认为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不远处,每次海豚跃出的时候,都会传来泉奈的笑声,好听得像山间的泉水。


从水族馆出来后,泉奈总算停下了观光的脚步,和扉间去了一家这附近的餐厅。“你在神社是不是很寂寞。”扉间怀疑地问。


“以人类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们没有‘寂寞’这个概念。我们活的时间的长度,早就超过人类能体会的范围。寿命只有一百年不到人类,怎么能够用自己的词汇来揣测我们呢?”扉间的直觉告诉自己,最后一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另一个人。


宇智波泉奈的世界有个千手扉间完全无法进入的领域,那里有泉奈过去作为神明独自度过所有的时光。


“口气很大嘛。”扉间忍不住嘲讽到,在泉奈面前他总是缺少足够的冷静和耐心。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失去自我”的一种表现,换了个说法后听起来就好像恋爱才有的症状。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扉间觉得自己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对泉奈有好感。


“不过每年祭典的时候还是会下山。曾经的祭典比现在要热闹多啦,那时候人类都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所以特别重视每年夏季的祭典。”泉奈趴在桌子上盯着眼前杯子里冷饮冒出的气泡,定定出神。


“这不还是寂寞吗?”扉间说。


“……应该不是吧。”过了好久泉奈终于说,脸上却十分严肃。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晚上,还有时间再去一次实验室,教授说我们周末也可以自由使用。”水族馆离扉间所在的大学不远,但还是有二十分钟的脚程。


“你这个人真差劲。”


“快走吧,实验室的进度现在是第一位的。”


“大家可都在背后说你是专制的魔鬼。”泉奈才来实验室帮忙不到三周,却不经意间说出了扉间绝对不会听到的消息。


千手扉间知道自己只是个后辈,在实验室却很能使唤人这点令人讨厌。但即使是前辈,只要被他发现偷懒他也绝对不会姑息。所以在人际关系上,也自始至终只有把泉奈带到实验室里帮忙这一件事得到过好评。“他们会这么说也是难免的。”


“骗你的,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还真是你的风格啊大魔王。”泉奈吐了吐舌头。明白了泉奈只是在变着花样耍自己,扉间就不再理会对方。刚刚他相信了泉奈的话,是因为泉奈这个只是来跑跑腿而已的家伙,不知何时在实验室里变得大受欢迎,有时也会被学校里大胆的女生抓住,当做实验室的吉祥物一样一起拍个照。


“把这家伙借我几分钟。”当两个人走到靠近实验室的地方,第三个人的身影闪到了扉间的身后。扉间被对方一把架住,靠听声音才认出是高年级的鬼灯幻月。


“诶,好的,前辈慢走。”泉奈微笑着向对方挥挥手,“我去给你们带几罐咖啡。”


幻月比了个“OK”的手势,小胡子夸张地动了动,拖着扉间去看新的实验结果。


只要是有关于报告的事情,一起做实验的同伴总是会肆无忌惮地去占用扉间的时间,但最近所有人都十分自觉地向泉奈先打个报告。对于这个变化摸不着头脑的扉间根本不会想到,在他大学的熟人里早就达成了“扉间和泉奈在交往”的共识。


一般来说正常人是不会有这种猜想的,但是很可惜,扉间身边确实是怪人的比例比较多。一直到好几年后的同学会上,扉间才知道了当时在身边所流传的关于自己的泉奈的流言。


“原来我们在你们的妄想中在一起过啊。”那时候的扉间举起手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啤酒,嘴角贴着唇前的杯沿划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弧度,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2


你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扉间一直没有问的出口。因为每次他触及到这个问题的边缘,泉奈都会变得十分焦虑而沉默。


他最终还是在一个两人都滞留在了实验室的深夜问了出来,仅靠泉奈一个人根本无法找到那个人。他希望这只狐狸能够在夏天结束之前就离开这里,那样的话还可以再次赶上村子里夏日的祭典。


“那个人啊,在入冬后的初雪那天来参拜了神社。当时神社为着战乱的缘故已经没有什么人到访,所以我还是第一次见独自来到荒郊野岭的人类。哥哥不喜欢人类,也没有兴趣,所以我就偷偷跑去听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愿望。”吃着扉间“上供”的寿司,泉奈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


“可是啊,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战争已经停止了,他们在这里建立了新的村子,所以希望神明也能够安心。从头到尾都没有许愿,只是来传达消息而已,真是个认真的人。”泉奈说着说着笑了,那神情像是在炫耀自己珍贵的宝物。他眼睛中映出的夕阳渐渐消失,变成了一片白雪皑皑的山原。


“你就不许愿让神明来守护村子吗?”当时没有耐得住性子的狐狸趴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显了型。


男人宽大的白色羽织在寒风的细雪里飞舞,从背后看仿佛鸟振翅的影子,“人类的村子由人类来保护就行了。”


“你这人可真不可爱。”难得在人类面前现身的泉奈打量着男人的面孔,这副认真而坚定的样子,是他最喜欢捉弄的类型。


“离我远一点。”男人毫不掩饰的冷淡与厌恶,仿佛被什么不洁净的东西给缠上了,“你们即使是神明但也还是妖怪吧。你要把我拉进狐狸的幻境里吗?”


“你是在害怕我的眼睛?”像是为了印证对方的厌恶,泉奈眨了眨眼睛,瞳孔变成了不详的血红色,“我以为早就没有人知道关于我们眼睛的事情了。”


男人没有躲闪,只是直视着面前带着纹路的红色宝石。对方在生气,但这愤怒并不是对着自己的,泉奈十分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去挑衅般看着对方。


“快让开,我要走了。而且不会再来了。”男人终于说。与其说是从刚才胶着的对视中认输,不如说是单方面停止了这场像孩子一样的游戏。


“新年参拜也不来吗?”


说起来在人类的世界里快要新的一年了,既然战争已经停止,那么神社也自然会变得热闹起来。


“也会不来的。”男人快步离开。


对方好似在赌气的样子也十分的有意思,泉奈记住了这个人类。




“他都不感谢我诶,如果不是我出现,哥哥一定不会让他毫发无伤地从神社里出去的。谁让他进神社的时候没有绕过倒在草丛里的石狐狸,反而踏了过去。”在不知几百年后,泉奈向着自己的同居人抱怨着自己莫名其妙受到的敌视,“这个人心里恐怕没有敬畏之心这种感情,好危险,好危险。”


“你找他是为了报复吗?”扉间问,他在等着泉奈反驳他。


“是……是啊,我一定会好好报复他的,这个世界上能让我这么生气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泉奈一边说一边把打印出来的报告用订书机钉在了一起,他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运用人类发明的各种机器,这也多亏了自己作为神明几千年间阅历和智慧的沉淀。


即使是得到了和预想不一样的答案,千手扉间也还是察觉到了泉奈脸上,虽然只出现了一瞬的,就好像人类一样悲伤又寂寞的表情。


“反正我和那个人之间的故事只不过是这样而已。可我现在却像笨蛋一样到处找他。本来他才是笨蛋啊。”泉奈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迁怒似的蹬着扉间。


扉间觉得不能再让话题进行下去了,赶紧打发泉奈去照顾明天要用的那笼兔子。最后两个人一起回去时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打开家门的时候,千手扉间以为自己家里发生了地震,屋子里从家具到电器所有东西都乱了位置。


“我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泉奈你去报警。”扉间有些紧张地说。


“不用了,这个破坏方法大概是我哥哥来过。不过他只是路过吧,也没有很生气。不然房子早就炸了。”


“是你要住在这里,为什么他要炸我的房子?”千手扉间已经不想吐槽为什么泉奈的哥哥只是路过就破坏力这么大。


“我背着哥哥一个人偷偷来到城市里,哥哥要找过来是迟早的事,不过他还真慢,我藏得一定很好。”千手扉间感觉这个神明大人得意得鼻子都翘起来了,明明是因为自己引起的灾难,对方却完全没有要反省的意思。


“你们不能干涉人类吧,为什么他就可以随便在这里捣乱?我可是没有请他进来过。”千手扉间绝望地看着屋子里的满地狼藉,想起了泉奈刚刚来到这里时说过的话,“难道他是凶神之类的神明吗?”


“因为曾经有人向哥哥许愿说:‘希望你能够得到自由。’,这个愿望的内容因为太模糊,反倒让哥哥比我这种中规中矩的神明更加能够干涉人类。”泉奈的哥哥不是凶神,但偶尔比凶神还要可怕一些,“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明明有实现愿望的机会,竟然同情神明。”


这个思路奇特的许愿方式扉间似乎有些熟悉。


“后来呢?”


“当然是死了。因为是人类呀。不过这真是个方便的愿望。”


“你希望我许这样的愿望吗?”


“怎么可能。”听到扉间比最拙劣的笑话还要愚蠢的问题,泉奈笑得弯下了腰,“神明是没有愿望的。而且许愿不为自己许还算什么愿望啊?”


扉间尴尬地转移了视线,不能理解神明的价值观的他摸不透刚才的话好笑在哪里。


“啊,柜子上放了张纸条。”泉奈单脚跳过地上横陈着的障碍物,展开了那张写满了张扬的字的纸,面色微微有变,“哥哥说要自己一个人去环游世界,太狡猾了。”


“你为什么不和你哥哥一起走呢?”他确信在这个久居山野的神明看到五彩缤纷的游乐园时,眼中按耐不住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他应该很喜欢热闹和快乐,“周游世界不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吗。”


“神明诞生于人类的信仰,如果失去了相信我们的存在的人,我们也会逐渐消失。而且我走了就没有人保护山里的村子了,山洪干旱还有瘟疫都会趁虚而入,即使是现在人类也没办法很好地应付这些吧。”泉奈有些寂寞地说,“不过人类的愿望真的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竟然可以让神明自由地离开自己的出生地,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言灵’呢。”


已然天翻地覆的房间没有预想中那么容易恢复原状,两人勉强把如同台风过境般的卧室打扫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当泉奈被问到能不能用法术什么的把房间恢复原状的时候,泉奈叹着气表示了他只会破坏但不会修正,让他再创造一个房间都比这个简单。


“神不需要睡觉真好。”坐在床上,扉间感叹到。


“如果你不需要睡眠,只会把时间加倍投入到实验里。”泉奈站在窗边,注视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但其实最后还是什么都办不到,只有短短百年的时间,就算不眠不休最后能够办成的事情也很少。”


“从你的角度来看,大概是这样……不过因为有极限,所以才是人类啊。”扉间反驳说,“关于这点,作为神明的你根本体会不到吧。”


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所以才珍贵,所以才拼命地想要成就什么。而就这么在神社中理所当然地度过了千年的泉奈,只是将人类的死亡当做草木枯荣一样的现象,在这方面泉奈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神明。


“人类也有人类的生活方式,神明说三道四也没有用。”虽然两人总是会发生口角,但也仅仅是争论而已,如果有一天两个人被放在了相反的立场上,说不定会相当合不来。


“别再说下去了,我要生气了。”泉奈认真地说。


扉间耸耸肩,泉奈的怒气不是对着自己的,而对着某段往事。那段往事恐怕属于那个雪天的造访者,属于宇智波泉奈漫长的岁月和过去。他抬头悄悄看向泉奈,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波光流转的眼睛里流淌着寒冷而孤独的光。




那个男人还是在新年的那一天再次来到了神社,泉奈坐在鸟居的上,从背后向男人做了个鬼脸。而男人恰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样,故意落了身边的兄长几步,尴尬地回头向后张望一眼。


想必他还记得上次不经大脑的信誓旦旦。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泉奈化成雪花悄悄趴在男人肩头问。


“上次是我失言了。”


“不找个借口吗?”可能是因为笑了的缘故,雪花震动起来,仿佛要被寒风卷走。


“然后被你狠狠嘲笑一遍?”男人瞪了泉奈一眼,追上了前面的兄长。


参拜过后男人的兄长一家进入了神社中接受神官的招待,而男人自己却谢绝了邀请,独自坐到了神社前的台阶上。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泉奈坐到了男人身边,托着腮问,“讨厌到连愿望都不愿意许。”


“从最开始我就说了,这和我的愿望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知道吗?从好几百年前起,这里的人就以神社里的神明为名义进行过无数场战争。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自相残杀,周而复始,简直是一群蠢货。”男人耐心地诉说着过去的历史,用自己的方式解释自己对这位神明的感情并非是“厌恶”。


“我不知道。”泉奈一直待在神社的森林里,即使知道人类在打仗,他也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凭着心情选择性实现一下人类的愿望而已,“可是哥哥和我并没有拜托他们这么做过呀。”


“所以我才会觉得生气……小时候我觉得只要没有神明就好了,但是只要好好想想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人自己的错。我非常讨厌这种推卸责任一样的行为,也觉得人只要和战争沾上边就会变得无可救药。”


“没想到你还挺好的。”泉奈偏偏头,人类果然是多种多样的,也不都是哥哥说的蠢货。


“第一次有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这么说我。”男人说,“你看人还真不准。”


“不过你为什么不许愿呢?我从没来没见过没有愿望的人类。”


“我有愿望,只是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实现。我对怎么到达结果并不怎么计较,就算是恶劣的手段也没什么关系,可如果是通过神明还是饶了我吧。没人向你许愿你就什么都做不到吗。”男人最后不忘讽刺道。


泉奈很奇怪,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连神明都会看不起。他觉得男人最后一定会向他许愿的,到时候他一定会狠狠嘲笑对方。


“那你下次还来吗?”泉奈气鼓鼓地问。


“也许来。”男人从石阶上坐起来,必要的祭典和参拜还是要来的,即使他不相信神明,村子里的人却非常的虔诚。


“那给我带寿司来!哥哥偶尔会从山下带这种食物回来。不过哥哥比我更喜欢,所以我就说我了我不太喜欢。”


男人苦笑,点点头,用泉奈听不到的声音说:“这我不是非来不可了?”


之后男人变得经常来神社附近,给泉奈带来一份豆皮寿司,或者路过村子的行脚商人贩卖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泉奈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吓得男人后退两步,然后哈哈大笑。


每次看着男人离开神社回到人群中的背影,泉奈感受到一种暗自滋长的情绪在心中横行,平常只在祭典时才会下山的泉奈开始有了想去人类聚居的地方看看的愿望。


“绝对不行。”哥哥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为什么啊?”


“人类的世界很恐怖,你绝对不能去。”一直到后来的后来泉奈才知道,哥哥其实经常和人类打交道,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


泉奈觉得哥哥说得不会有错,而且如果人类的世界很好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向他们许愿了,“不过我不会害怕的,人类里也有很正经的好人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的是那个严肃的男人。


“不行就是不行。”哥哥严厉地说,“人类是很悲哀的生物,明明不是神明还想和神明做一样的事。”


“这样不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好事。对你来说只是短暂的一段时光,对于人来说却是一生的长度。”哥哥说,“所以他们变得那么急功近利,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以为自己是谁啊。就算是神明,太靠近太阳也会被烧掉。”


太靠近太阳就会被烧掉。泉奈想起,那个男人提到村子时的样子,就好像正在向燃烧的太阳伸出手。无比冷静,又暗藏狂热。


男人不断地对自己描绘着村子未来的样子,但从来没有邀请过自己,在那个人眼里自己依然还是不应该出现在村子里的妖怪吧。毕竟人类就是人类,神明就是神明,二者有理由同时存在的地方也只有神社这种地方。泉奈隐约觉得,在两个人时常见面的地点,这个此岸与彼岸的交界,似乎真的能够引发奇迹。


从梦里惊醒的泉奈,梦境虽然已退去了,但是残留在心里的感情并没有消失。


奇迹并没有发生过,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3.


夏天最炎热的时候让人觉得空气中的景色都因为热气而变形,可偏偏千手扉间每天还有两场工要打。


“既然闲了下来,你就不能在家里悠闲地度过假期吗?”并肩走在路上,泉奈向身边的工作狂念叨,“而且我还没找到想找的人,你得负起责任和我一起找。”


“我要赚钱交房租,不然‘自立’不就是空口说说了吗。”面前这个神明离开自己的“监护人”恐怕还不足一年,根本不懂人间疾苦。


“那我也跟你去好了!”


“这可和在学校的实验室不一样,我是去别人的地方做兼职。”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注意到时候尽量不和你吵架。”泉奈语气轻松地说,“毕竟我也算是寄人篱下,还是会给你面子的。”虽说是寄住,并非人类的泉奈甚至没有占用扉间一副碗筷。而泉奈想要找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千手扉间不觉得泉奈有理由一直留在这里,可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让泉奈离开这件事。


“现在放弃怎么样?别再找那个人了,他根本就什么线索都没有留给你吧。”扉间不动声色地说,泉奈仿佛被吓了一跳一样转过身来,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刺痛了扉间自己,“如果我想和什么人再会,不会让对方找我这么久。”


“就算他本人让我放弃我也不会听的。”泉奈低下头说。


泉奈并不讨厌那个人,并且有可能十分喜欢他,这点即使是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千手扉间也能看出来。可为什么那个人就是不出现呢,可泉奈为什么非要一次次介入自己的生活,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我好像没有问过你,找到他之后做什么?他已经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一起制造回忆,快乐的,痛苦的,随便什么都行。在这个夏天结束之前。”泉奈笑了,那副释怀的模样令人心动也令人不安。泉奈几乎没有在夏天见过男人,因为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是村子里最繁忙的时候。男人绝对不会在村子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半步,而神社离村子的路程对于人类来说又太过漫长。


“别把自己说得像个临终的人,那我算什么,好使唤的房东先生吗?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扉间皱眉,刚好有车辆从远处飞驰而来,他眼疾手快把站在离车道过近的泉奈往自己身边拽,可他的手指却怎么都拉不住泉奈。这个人虽然是神明,但并不是幽灵,他的手怎么会突然穿过泉奈的身体?


扉间惊讶地看着泉奈,对方却并没有和他同样地过度反应。“我明明已经说了我赶时间,可你就是不信啊。”看懂了扉间的眼神,泉奈惋惜地看了看两个人重叠的手说,“为什么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我就能毫无遗憾地消失了。你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让我苦恼。”




呼啸的风雪里,男人出现在神社前。以为男人至少要等雪停了才会来,泉奈吃了一惊,随即像往常一样愉快地跑过去,向他要从山下带来的礼物。


“不好意思,没有带说好的团子给你。”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


“那就没办法了,这次换我给你礼物吧。”他向白狐狸学习了怎么做人类的寿司,新年马上又要到了,他打算把这个当做贺礼送出去。


不过他从来没有给人类送过礼物,不知道人类会不会喜欢在节日收到吃的东西,不知道人类会不会喜欢豆皮的口味,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


他来到了对方的身前,才发现凌乱的头发下埋着一张全是血和伤痕的脸,而他的衣服上积满的雪掩盖了身上的道道刀痕。


没能等泉奈去扶对方,男人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你的刀呢?”感受着男人的重量,泉奈才知道眼泪竟然如此滚烫。脸颊在被火灼烧,可自己颤抖的语言却是冰冷的。


“扔路上了,太碍事。”


“别的村子说这里受着凶神的保护,所以攻击了村子。快点离开吧,虽然只是战争的借口,但是保不准他们真的会来神社。人类里也有能够杀死神的武士,这点可是真的。”


“可你要死掉了。”泉奈难过地说,“你怎么都不许愿呢,只要你许愿我就可以帮助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看来神明也不是想干什么都可以啊……”不知为何,从来不笑的男人第一次向着泉奈露出笑容,就好像是在炫耀,就好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那是当然的啊。”如果没有什么人来许下愿望,他们就无法真正介入到人类的世界,泉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不自由的。


“我没有必须要你来实现愿望。”固执的男人这么说到,血污下的表情本来是模糊的,但泉奈觉得他正在往自己的心里看去。


“你太残忍了,从头到尾都只想着自己。”泉奈明知道这个人在最后也考虑着自己的安危,但还是忍不住去指责对方,“你这个人……真的是……”


这个男人恐怕是伤害他的专家,并非是刻意而为,只是两个人所有的行为都恰好完全合不来。他越是走近对方,就和对方距离越远。他什么都没做,但是人类用自己当借口互相征伐,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却失去了这个人,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命运这样对待呢?还是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男人轻轻抬手,碰了碰神明的脸颊,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彻骨寒冷里,他的面庞顽固而僵硬,身上的血迹很快就被落下的大雪掩藏。一起被染上白色的,还有整个山野与村落。




“你还没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就要这么消失了?!你不是神明吗?!”这个神明不声不响地来了,又准备在不征求自己统一的前提下告别,此刻翻涌上来的情绪几乎要淹没扉间的理智。


“我早就已经……找到了。”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让扉间吃惊,他知道泉奈说的是谁,他早就有这个感觉,但是没有去在意。


“村子里的大家也渐渐都搬走了,和很厉害的哥哥不一样,没有了信奉者,我就会慢慢消失。发现了这一点后的我,无论如何都想在最后再见你一面,因为知道自己迎来了终结所以才开始珍惜过去,也因为知道了再也没机会见你才突然没办法忍受孤独。”泉奈自暴自弃地说出了想说的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


“直接对你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而且我只是想着一定要来和你告别而已。”神明大人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过我没有遗憾,当时的你也一定这么觉得吧。”


“无论是拜访还是离开,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满足。”泉奈开心地笑了,伸出手碰了碰扉间的脖颈,一瞬间,扉间从自己的视野中看到了在雪地里无声流泪的神明。


“你真是个残忍的人。”扉间说不出挽留的话,他知道没有用,他是人类,能做到的实在太少了。


“彼此彼此,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千手扉间抬头,看着夏日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树叶,在脚下投下一地斑驳。蝉声嘈杂,震动着寂寞的空气。


和他原来计划的一样,在夏天结束之前,泉奈离开了。


那个不知名的村子也再没有举办过祭典。




4.


讨厌和喜欢,宇智波泉奈一直觉得这是两种很难分得清楚的感情。当他不久前第一次真正走出村子的范围之后才发现,一直以来保护着村子的,是已经离开了这里的哥哥的气息。因为泉奈一直都和哥哥待在一起,反倒是没有察觉。


哥哥总是说着最讨厌那个地方,但是现在开始看来也不全是讨厌。


在泉奈的记忆中,男人总是严肃认真并且与风雪为伴。而现在,他的记忆被更加温暖而美好的事物填满了。


泉奈并没有真的消失,只是在意识消失后醒来后回到了神社。但由于失去了信仰者,他再也没办法从神社中踏出一步,只是依靠着这两个世界节点处引发的奇迹苟延残喘下去。说是这样,其实也只是回到了和从前没有区别的日子。可是当他回到神社的第二个夏天,他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要离开这里,他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一个和这里不同,充满了喜悦和悲伤的地方。


在终日的寂静中,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进入了神社的范围,不是哥哥,而是别的什么人。


“终于找到你了,还不走吗?”那个人在门外停住了脚步,用着和以前一样讨人厌的腔调说。


踏着在遥远的过去曾走过的路,那个人终于又一次来找他了,就在这个夏天结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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